江辰是在拍卖开始的前几分钟进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

  裴郁看到曲申翊那一刻眼皮跳了一下，实在是曲申翊的眼神太哀怨，哀怨到隔着十几米裴郁都能感受到那种实质性的怨气。

  这也真不能怪他，实在是裴郁没想到曲申翊这么倒霉，出门就碰到江辰。

  感受到裴郁的视线，江辰向前一步挡在曲申翊身前，眼底是浓浓的戒备。

  裴郁眉梢轻扬，笑眯眯地抬起手打招呼。

  灯光晃照下，裴郁勾起唇瓣的弧度格外好看。

  曲申翊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戴着面具怎么觉得这家伙好看的？

  江辰给了曲申翊一个安抚性的眼神：＂阿郁，等拍卖会结束之后我去找你。＂

  曲申翊顿感浑身一轻：＂好啊江哥。＂

  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偏向少年气，江辰一个恍惚好像看到了少年裴郁站在自己对面，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江辰的眸色微暗，回过神的瞬间，＂裴郁＂早已经走远向拍卖席而去。

  他捏了捏手指，心中涌上一股烦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的小白月光变得不一样了。

  他宁愿裴郁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少年，软乎乎地跟在他身后江哥哥长江哥哥短的叫来叫去。

  即使那个时候裴郁病恹恹的，不能常和他出去玩儿，但是那个时候的裴郁是可控的，是他给个糖就会开心半天的小不点。

  而不是现在这个和他身高相仿，气场强大的男人。

  这不是他想要的裴郁。

  裴郁应该永远温顺、懂事、听话。

  要是他没有出国……

  江辰捏紧拳头，指尖嵌入皮肉，刺痛感唤醒了他的大脑。

  他感受到了一抹视线，来自＂曲申翊＂的视线，似笑非笑，带着嘲讽。

  裴郁用手背撑着下巴，瞧着气息阴沉的江辰，倏然觉得好笑。

  一个甚至连喜欢和占有欲都分不清的人，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恨？

  —

  身穿白色点缀青色刺绣旗袍的拍卖师走上拍卖台，她用手摆好麦克风，嗓音柔和地开口。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欢迎光临本次拍卖会现场，我是国家注册拍卖师崔英丽，本次拍卖会由我来为大家主持。＂

  ＂……拍卖标的具有保留价，不达保留价不得成交……本次拍卖采用二五八增价方式拍卖……拍品一经落槌即具有法律效力……＂

  ＂……第一件拍品，出自于左万昀先生的《鸣凤山间图》，起拍价300w……＂

  裴郁听着女拍卖师语速有条不紊地增价，抿一口茶水。

  四周的声音不大，偶尔有议论商讨拍品价格的声音，然后就是落槌定价的声音。

  曲申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数字牌，耳边柳飞俞叽叽喳喳的声音听的他烦躁。

  ＂小郁，你就告诉我，裴老爷子到底喜欢什么？＂

  曲申翊觉得自己今天就是来拍卖会当孙悟空的，不然怎么会有两个唐僧在他耳边不停地叨叨。裴郁平日里过得这么艰难吗？

  他随手翻开一页展品书，指着其中一样东西：＂这个。＂

  柳飞俞定睛看了半天，是一只南宋建窑银兔束口盏。裴老爷子喜欢这个？

  他记得裴老爷子是当兵出身的。

  难不成上了年纪之后，改了性子了？

  而且吧，这拍品的价格也太高了。

  柳飞俞看着一阵肉疼，他是想追裴郁，想从裴老爷子下手，但是也没想花这么多钱啊！这可是一千多万！

  曲申翊似乎看出柳飞俞的挣扎，侧头看着他道：＂没事的柳哥，这拍品价格是高了些，而且喝茶的东西也没必要这么贵……我看那个毛笔就不错。＂

  曲申翊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向一边的毛笔，拍卖价格还没到这只茶杯的零头。

  不过看上的人都这么说了……

  柳飞俞面具下的肌肉一阵抽搐：＂小钱，裴老爷子喜欢，我这个做小辈的应该送。＂

  曲申翊笑着说：＂柳哥真豪横。＂

  然后裴郁就听到柳飞俞花高价拍下了只茶杯的槌音。

  裴郁瞅着自己手里批发的茶杯，叹口气。有钱真好，要是这钱能换成积分就更好了。

  ＂哼，蠢货。＂江辰冷笑的声音从裴郁耳边传来。

  江辰从坐下来开始就没有出声，本来裴郁还以为这位总裁出去一趟哑巴了。

  裴郁：＂怎么说？＂

  江辰冷笑连连：＂笑他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但凡动点儿心思去查一查都应该知道，裴老爷子是当兵出身的，年轻时一直在军队里混，出了名的兵痞子，最讨厌那些咬文嚼字的读书人，三两句说话带国粹的主。

  送个茶杯倒还可以说是给老爷子陶冶情操，送个古董茶杯，老爷子是真会觉得这个人有病得治。

  不过裴郁不是在柳飞俞身边吗？裴郁和裴老爷子最亲近，他不会不知道裴老爷子喜欢什么。

  难不成……裴郁也想着给柳飞俞一个下马威？

  这么一想，江辰这几天郁结的心情好受多了，脸上也多了笑意。

  明显感受到身边这位天气多云转晴的裴郁本人，完全想象不到江辰短短几分钟内想了这么一长串的弯弯绕绕。

  他用指尖夹着展品书，看着下一个拍品。

  ＂第29号拍品，来自奥地利收藏家坎夫卡先生的藏品——帝王绿翡翠珠链，起拍价200万美金。＂

  裴郁慢条斯理地举起数字牌。

  ＂好，23号先生出价220万美金。＂

  哗——

  曲申翊猛然把视线落在裴郁身上。方才拍品中有几件绿翡翠，裴郁都没有举动。最开始他还在担心裴郁不会看珠宝，后来在拍卖进程中他仔细观察过那些翡翠，都存在一定的种水颜色和工艺的问题，不是他要找的那个。

  现在裴郁突然举牌，是确定了？

  曲申翊拧眉看着台上的那串绿翡翠项链，虽然种水颜色工艺都和他要找的那个很吻合，但是他却比之前更确定，这不是他找的那个。

  ＂好，这边25号先生出价280万！＂

  裴郁扭头看向江辰，江辰手中正举着数字牌，见裴郁看过来，道：＂拍卖规矩，价高者得。＂

  裴郁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江总说的是。＂

  ＂23号先生出价360万！＂

  ＂25号先生出价450万！＂

  ＂23号先生出价560万！＂

  ＂25号先生出价600万！＂

  ＂23号先生出价700万！＂

  江辰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你疯了？你有这么多钱？＂

  裴郁端起茶杯抿一口，道：＂江总说了，这是规矩。＂

  江辰脸都绿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裴郁，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数字牌：＂曲申翊，你很好。＂

  ＂25号先生出价800万！＂

  ＂……800万一次……800万两次……成交！＂

  一锤定音，这条项链归江辰所有。

  曲申翊见状眨眨眼，反应过来裴郁这么做的目的。

  哦，果然。

  就知道裴郁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

  当下一件拍品上场时，江辰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

  ＂曲申翊，你故意的！＂江辰死死地盯着裴郁。

  裴郁笑的极其欠揍：＂谢谢江总夸奖。＂

  江辰此刻恨不得把眼前的＂曲申翊＂给生吞活剥了。

  ＂你给我等着！＂

  —

  ＂哈哈哈哈哈哈，他真是这么说的？＂

  曲申翊靠着墙，乐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裴郁看着都觉得他快要把胃给笑出来。

  裴郁手里捧着那串项链，道：＂走吧，曲总，别笑了，先把这东西运回你家。＂

  ＂哦，好。＂

  曲申翊摘下脸上的面具，把它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然后曲申翊看到裴郁把那个面具摘下来放在手里好好地拿着有些奇怪。

  曲申翊戳一下裴郁怀里的面具：＂不是吧美人，你拿着这东西干嘛？＂

  每一场匿名拍卖结束，面具都要作废的。曲申翊实在想不明白裴郁留着这玩意儿能干嘛。

  裴郁摸了摸面具的脸颊，笑着道：＂觉得挺可爱的，像只小狐狸。＂

  ＂想要你自己再订做几个呗，比这个质量好。＂

  ＂不一样。＂裴郁道。

  曲申翊没太懂哪里不一样，他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请吧，美人。＂

  曲申翊的车倒是和他本人不一样，低调奢华的雷克萨斯LS，怎么看都不像是曲申翊会选的车。

  似乎是裴郁这眼神太明显，曲申翊也领会到了：＂怎么了？有钱也不是说非要开阿波罗和劳斯莱斯吧。＂

  曲申翊本人虽然骚气，但也觉得那轰鸣声震耳的超跑过于骚了。

  ＂没事儿，走吧。＂

  裴郁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车是低调，里面的东西可不低调。

  就是曲申翊骚的比较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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